【台丽】盘角曲四 4

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决定插个回忆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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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于曼丽被王天风从监狱带到军统黔阳特训班的时候,是1938年的冬天。

那时候军统特训班刚刚从临澧转移过来,王天风带着几十个从上一期还没毕业的学生,加上于曼丽,边筹备新校边开始上课。于曼丽被分在了行动系。她成长得很快,受训一个多月后,不管是射击、行动术还是情报学,成绩都已经远远超过一大帮在临澧训练过个把月的学生。

没人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因为她从不开口同别人说话。也没人敢挑衅她,一是打不过,二是谁都知道她是王处长亲自带进来的,住着单间,还有教官给单独上课。那些想亲近的男生,碰了几次壁,也就自知没趣的躲开了。

她像机器一样。同班同学会在背后悄悄说。


有一天晚饭后,王天风把于曼丽留在走廊上训话。那年冬天很冷,黔阳下起大雪,屋檐上的雪隔一阵就随着寒风抖落下来。雪落地的闷响落在王天风说话的空隙间,显得冬夜的寂静更加渗人。

“我挑你来,是看中你的冰冷、聪慧、狠辣,但你的表现让我失望。”

于曼丽立着军姿,双眼盯紧面前墙上的石砖,她开口说,“老师,我不明白。”

王天风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说,“好,我问你,对一个特工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老师说过,是不要相信任何人。”于曼丽回答。

“不相信任何人。好,很好。但那只是防御。做我们这一行,进攻和防卫一样重要,二者兼顾,才能完成任务,才能生存。”

于曼丽平视前方,挺着腰板说,“我擅长进攻。”

“不,你不擅长。”王天风反驳道,“相反,你把你的弱点都写在你的脸上。”他顿了顿,一把锐利的眼神扫向于曼丽的脸,仿佛闪着刀光,嘴角却酝酿着一股耐人寻味的笑意。

“你的脸上,写满了你的过去。”王天风说。

于曼丽觉得心上有无数根长刺正在被缓缓扯出来,有些站不住。

“我知道你很擅长伪装和欺骗,从前就是,”王天风没想把话说得太直白,“但你现在很抗拒它。你觉得那是你的过去?”

“老师带我来这里,不就是给我埋葬过去的机会吗。”于曼丽的声音气若游丝,她抬起头正视着王天风的目光。

“过去可以毁灭你,也可以成就你,看你怎么选择。你是愿意作茧自缚,还是愿意振翅高飞?”王天风笑了笑,脸色恢复了一丝缓和。“不要相信任何人,但要让所有人相信你,这是今天的上课内容。下课吧。”王天风拍了拍于曼丽僵硬的肩膀,转身走了。

那天于曼丽一个人在雪夜里又站了很久,那一夜的雪没停过,纷纷扬扬地下到了天明。


三个月后的学生舞会,王天风站在台上看着舞池里的于曼丽明眸善睐,巧笑倩兮——在探戈曲结束的最后一节,踩着拍子把木刀按在搭档的劲动脉边。

身边的郭骑云嘟嘟囔囔地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银元塞到他手里,“这个林苏可是行动系最能打的啊。我还以为这次能成呢。”

王天风看着手上的钞票,侧过脸问郭骑云,“郭教官,这是第几回啦?”

“报告,第四回。”郭骑云想着自己飞走的四十块钱撇了撇嘴,“处长,于曼丽的生死搭档再不定下来,他们班都该毕业了。”

王天风眯着眼说,“不急,她的搭档,还没来。”


于曼丽又足足等了八个月。

在这八个月里,郭骑云又惨痛输给王天风三十块钱、连续两个月洗马、五瓶补给罐头,等他终于长了心眼第一次把赌注压在于曼丽身上的时候,王天风讳莫如深地说,“明台,二十块。”

郭骑云最后一边不甘心地掏着口袋,一边沉沉地松了口气,心想,这盘旷日持久的赌局,也终于是结束了。

于曼丽有了生死搭档以后,重新归队开始上配合行动科目的课。在那之前,她转过了情报系、电讯系,毕业生走了一批又一批,等到于曼丽再回到行动系的班上时,已经没多少人认得她的面孔。她时而拒人千里,又时而柔情绰态,她令人捉摸不透,成了整个黔训班隐藏的王牌。

明台和于曼丽逐渐配合无间。他们实力超群,两人以竞争的态度完成每一次练习,在较劲中掌握互相的习惯与弱点,相辅相成,其他搭档组的成绩万不能望其项背。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在几段戏剧化的事件过后众所周知地无坚不摧。反正郭骑云觉得他带了这一年的班,也还没见过哪对搭档好到能帮着洗臭衣服的,何况还是一向对人冰冰冷冷的于曼丽。虽然是在王天风绕了几个弯子的谋算中促成,但这对生死搭档终究双剑合一,彼此如虎添翼。郭骑云看着挺高兴,也算手下带出两个好学生。他也喜欢看战友之间情深意重,军人之间托付生死的情谊,理当如此。


王天风却不是这么想的。有一回王天风和郭骑云给明台单独上刑讯课。明台性子烈,也不服输,平常的逼供对他没什么意思了,还主动提出要试致幻剂。于是课拖得长了,下一个来上课的于曼丽等在外面,听见里头明台迷迷糊糊的呻吟和喊叫,急得在外面拍门。

王天风拉开刑讯室的门,瞪着眼看她,“怎么回事?不知道在上课吗!”

“老师,这只是训练!没必要下这么重的手吧。”于曼丽都没顾得上看王天风一眼,顺着门缝把头探进去,“明台!明台!你没事吧?”

“他能有什么事!”王天风有点生气,“我难道会没有分寸吗?这些课你自己都上过,你不是好好的!”

于曼丽一时无话可说,低着头,眉心拧成一个结。

“于曼丽,今天如果是敌人把明台绑在这里,让你招供,你是不是就要开口了?”

于曼丽半晌没接话,然后郭骑云看到她紧紧捏着拳头对王天风说,“老师,我一定会让我们两个都没事。”

王天风哼了一声,“胸有成竹和盲目自信是两回事。”转身关了门。


于曼丽和明台从黔训班毕业的那天,王天风任命郭骑云跟着去上海做明台的副官。

“你看着他们俩。”王天风的声音不紧不慢,像是在说家长里短。他站在办公室里,一手拿着瓷杯,一手叉着腰,眉头舒展,似乎是难得的心情愉悦。他在看墙上的照片,黑白的照片下隐隐约约写着是什么军校某一期的毕业照。

郭骑云有点摸不着头脑,也没敢问,就低头答了声是,却听见王天风难得的自顾自说下去。

“明台那小子。第一次杀人,远程狙击一枪都不敢开。要给于曼丽报仇时倒是想都没想就拿着匕首上了。”

郭骑云觉得还是有点没听懂,而王天风那天也意外地话多。郭骑云听到王天风叹一声,慢慢地说——

“距离,对生死搭档来说,最难的永远是这关。”




郭骑云站在电台前,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脑子里会跑出这些凌乱的军校片段。

今天午后五点多,他才从火车站出来。一路乘电车再步行,回到面粉厂时,夜幕已落,厂里工人正陆续下班回家。他上楼推开办公室的门,差点惊得叫出声来——桌上台灯微弱的亮光里,明台正坐在沙发里一把一把地擦着枪。他的侧影刚毅冷峻,在光线中棱角分明。

郭骑云才知道于曼丽出了事。

他一把抓住明台的胳膊,“组长,你这是想干嘛?”

明台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稳稳地挪开郭骑云的手,“没事,我不会轻举妄动。”

但是他摆弄武器的手一刻都没停下。子弹卸了又填,填了又卸,空气中一股焦躁浓得仿佛一点火星就能引爆整片平地。

晚上八点十八分,明台从沙发上猛地立起,一个箭步冲进密室的电台前。郭骑云还没反应过来伸手阻止,明台已经戴上耳机聚精会神地开始记录。他的视线越来越冷冽,手指尖关节颤动。五分钟他后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身影一瞬间从门口冲了出去。郭骑云又是来不及反应,追出去的时候明台已经开着车消失在夜色中。

郭骑云反身回来检查武器。明台带走了一只随身的自动手枪,除此之外没有拿走别的什么。他应该不是冲动到七发子弹就要去救人,郭骑云对这点还算有信心。他拾起桌面那张来自毒蛇的电文,已经被明台揉得一团凌乱。郭骑云用双手把纸在桌上抻展开,明台因为过于用力,译文的钢笔水渍和印子几乎是刻在了桌垫上。

“保持静默,不予营救。”

仿佛写得撕心裂肺的八个蓝字。

郭骑云微微叹了口气,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像王天风那时叹气的样子。他好像一下懂了王天风的话。

情这一个字,是世间最不可抗的变数。无可奈何,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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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偷夹带了一个隐秘的双毒,诶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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