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丽】盘角曲四 5

终于补全了……拖了半天真不好意思,于是写长点嘿嘿。

 

小明ooc预警?(我也不知道……)

 


 


 

——————————————————————————————

 

5

 

明台经过霞飞路的时候,天上下起了微雨。雨不大,车又驶得飞快,他一片心浮气躁,便没打开雨刮器,于是车玻璃前后左右都被雨拂得一片茫茫。迎面的来车闪着大灯缓缓驶过去,晃得明台侧过了脸——他才看到路边的景色里飞过了华东影楼,接着飞过了金神父路的转角,都在微雨里朦朦胧胧的。

 

明台的脑子里本是一片空白,出门、上车、点火、用二十分钟开了平素半个小时的路,这一整套动作都仿佛是无意识的行云流水。直到余光扫到那些熟悉的霓虹招牌还在夜色里闪闪烁烁时,他的思绪才被拉了回来。

 

1939年初冬他带着于曼丽刚回上海的时候,因为他自己和郭骑云占了影楼仅有的两间卧房,加上曼丽是姑娘不方便,明台就在霞飞路隔壁街的环龙路公寓里给她租了个小套间。

 

房子是明小少爷亲自挑的,从客厅的窗子望出去,能看到他喜欢的法国公园的林木。因为平时商量任务、收发电报之类的事三人向来是在影楼里解决,于曼丽的房间就单纯只是她的住处了。曼丽拾掇完房子的那天,明台去看她,进了门第一句评价就是:“这房间,任谁都看不出主人是个如何杀伐决断的女特务”,然后遭了曼丽一个结结实实的眼刀。

 

没什么事的时候明台就过去厅里坐着陪于曼丽喝酒,跟她聊些上海有意思的去处,或者也就各看各的书,让留声机里淌着歌——两人的相处保持着在黔阳军校时的习惯,到饭点了,明台还会像从前一样去敲于曼丽卧室的门:“于曼丽于曼丽,吃饭去咯!”然后他们一前一后地下楼找个新鲜的餐馆,有时候也叫上郭骑云一起吃。

 

明台安排于曼丽住进影楼插手电台的隔几天,两人一起去把环龙路的公寓给退了。退房的时候,于曼丽推开窗户看了好一会,才一边拉上窗一边说,“也没能住满一个冬天。春天法国公园里的花开了,从这儿看过去多好。”明台正摘着墙上的画框,头也没回地说,“花开了再过去看就好了呗,来日方长呢。”

 

来日方长。

 

他竟都没有意识到如今家国飘摇,来日如何,方有多长,早已无人可知。他和于曼丽,和这一条战线上的所有人,都是凭着一腔热血而活,愿为寸土山河而死。而在这生死之间,有无数明日,都可能只变成后日回忆中的“来不及”。

 

在这个雾雨氤氲的瞬间里,明台一下呆住了,脚上跟着脑子的停滞急踩了一个煞车。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终于又加起速,往着明公馆方向疾疾驶去。

 



 

“小少爷回来了,今天挺晚呢。”阿香听见车驶进院子的声音,早早地拉开门迎着。明台穿着黑色皮衣走进来,肩头上因为沾着外面的雨露闪着水光,蹙着眉,没接一句话。阿香读着眼色察觉出了不对劲,要是平常时候的小少爷,早就老远地一边抱怨天气一边心疼地脱下外套要人给他处理。她顿时收住了想打趣的俏皮话,噤着声跟在明台身后。

 

“我大哥呢?”

 

“大少爷和阿诚哥在书房呢。”

 

“大姐不在家?”

 

“大小姐和苏医生吃过饭看戏去了,没等少爷你们回来。”

 

“知道了,你忙去吧。”两句话来回的功夫,明台已经从大门口迈到了明楼书房前。他进门时步子迈得急,走到房门口却渐渐放慢。但他也没犹豫,一手握住了门把,径直推门进了里间。

 

明楼正坐在沙发里,膝盖上展着一份今天的报纸,但他读报时常戴的金边眼镜已经取下来置在面前茶几上。他身子微侧,向着坐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的明诚。两人稍稍弓着背,头挨得近,大约在商议些什么,直到明台这一无预兆的进门,才警戒地抬起头望着门口的来客。

 

明台已经能收敛自己活动的气息,有着让两个有好几年战斗经验的特工也未能第一时间察觉的隐蔽。那个没心没肺大手大脚的幼弟,小半年的时间里,已经渐渐把身上的锐气和燥气,炼成一把藏着锋芒的剑。

 

“说了多少次,进门前要敲门。怎么一点规矩也没有。”明楼直起身,把长兄的威严写在脸上,“怎么了?”

 

“明长官知道怎么了。”而明台却并不是以弟弟的身份来对话的。

 

眼见着明台周身有一股戾气随着他开口被释放出来,场面似乎一触即发,明诚不由得想起没几天前三兄弟在客厅里拔枪对峙的场景,赶紧插话道,“明台,大哥他……”

 

“阿诚,”明楼在旁边不紧不慢的打断他,然后一边使着眼色一边压低嗓音说,“家里有狼,你出去看看。”

 

明诚挑了挑眉,手撑着膝盖站了起来,“知道了,大哥。”

 

留下屋子里的一团怒火,忿忿地对着一块冰。

 

冰先开口说了话。

 

“不到半小时,”明楼抬手看了看表,“从面粉厂到家里,你开快车了。”

 

“我想要长官对命令做一个解释。”明台虽带着警惕把声音压低,但话语里的怒气半分不减。

 

明楼的视线扫过明台愤怒的脸,“上级什么时候需要对下级解释命令了?现在的军统训练班都教的什么。”

 

“这种弃卒保车的命令我没办法服从!”

 

“弃卒保车难道不对吗?”明楼的语速自始至终十分缓和。

 

“汪曼春她是冲着我来的!”面前人淡定而理所应当的态度让明台几乎要出离愤怒了,“你就是想拿于曼丽做炮灰!”

 

“你以为汪曼春是冲着你来的?”明楼一听这话,从沙发里即刻立起,“她是冲着大姐来的!也可能是冲着我来的!她想让我们露出马脚,想用于曼丽勾出背后的大鱼,你还要跟着她的线上钩,你有没有脑子!”

 

明台并不是不清醒,情势他又岂是看不透。家国大局和小情小义之间,答案有多显而易见,真正做选择就有多艰难。他沉默半晌,眼神决绝地对着明楼说,“我不能就这样眼睁睁让我的生死搭档死在76号里!”

 

“你想怎么做?嗯?”明楼质问他,“武装攻击76号?杀了汪曼春?你能做到吗?在不赔进去更多人,甚至是不让军统上海站行动组全军覆没的前提下?”

 

明台握紧了拳头,他无法回答。

 

明楼知道自己这个弟弟的性情。再长时间的训练,再残酷的斗争,要明台成为一个无情无心的特工,也是不可能的事。何况,向来不存在无情无心的民族战士。但国难当头,必有所为,必有所忍,方能成事。明台如果不能执行这一条原则,日后的战斗于他只会更加艰险。

 

明楼缓了缓语调,“狩猎行动结束后,你答应过我,无论任何时候,保持绝对的清醒,好好活下去,你还记不记得?你还应允过我,假如有一天,我和阿诚中有一人被捕,你也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明楼恢复了兄长的语气,“我们亲兄弟之间,为了顾全大局都有不得不做,不得不面对的一天,你的组员,你的生死搭档,难道不是也一样吗?”

 

明台抬头看着明楼,先前脸上的怒火已经没了踪迹,而一股哀伤在他眼中泛着波澜。

 

久久的沉默维持了数十秒。

 

“于曼丽她,是我的半条命。”

 

明楼听见明台说。

 

“大哥,我不知道我没了半条命,会怎么样。”

 

话音落下,说话的和听话的两人都微微一愣。明台大约是惊异于自己在心慌意乱中无法控制的坦诚,而明楼则是没想到预备好的一番悲痛的训话,竟问出了范围之外的答案。

 

还是说正事吧,明长官决定先假装忽略他刚才听到的话,毕竟眼下的形势,也并不矛盾。

 

“我不是不去救她,”明楼从茶几上厚厚的文件里抽出一只信封,递到明台手上,“我之所以不让你去救她,是因为她不需要你去救。”

 

明台有点懵。他急忙扯出信封内的一叠纸,展开一看,是于曼丽今天在76号的供词笔录复写件。

 

“下午内线拿出来的。”明楼正等着他读完供词,顺便在这之间弯腰拿起茶杯润了润舌头。茶都要凉了。

 

明台匆匆浏览着一张张纸,脸上的神色从担忧转向一种不可思议的迷茫,接着是仿佛夺回了几成希望的喜悦。他看了一会儿信,又抬头看了一下明楼的表情,又低下头再看一下信,这样来回数次,虽然也有一堆疑惑他自己解不开,但明台还是特别激动地问道,“汪曼春信了?”

 

明楼摇摇头,“不会全信。”他放下杯子说,“所以为了让她相信,咱们这也要演好一出戏。”


 


 

阿香觉得她家小少爷最近实在是太不让人省心了。

 

没几天前才因为在香港惹了事情被学校退了学,气得大小姐伤心了一宿,小少爷自己让大少爷揍了个半死,一晚上没给吃饭,活活打出病来。现在教训还没长两天,似乎又惹了什么麻烦——书房里面的争吵声已经传出来好一会了。

 

厨房里说着话的明诚和桂姨闻声也聚了过来。“大哥,怎么了?”明诚推开门,门外三个人都有点傻了眼。

 

小少爷正跪在地上,两手扯着大少爷的裤腿,看那架势就差整个人抱上去了。

 

明台看来了人,求救般地望向门口,“阿诚哥,你帮帮我……”

 

明楼转头怒不可遏地警告门外,“你们谁也别来掺和!”

 

“大哥,求你救救曼丽吧!你就去跟曼春姐说一声,她最听你的,不行吗?”

 

“出什么事了……?”桂姨在一边轻轻碰了碰阿香的手臂,悄悄问起来。

 

“不大清楚……好像是小少爷的心上人被汪家那位大小姐抓走了,小少爷让大少爷去求情呢。”

 

“心上人?上次相亲的程家小姐?”

 

“好像不是……听起来像是少爷在香港的同学来着。”

 

“你还嫌不够乱是不是,我还没跟你算你敢在外面养人的这笔账!要是让大姐知道了看她要不要扒了你的皮!再说你曼春姐会随便抓人吗?进了76号的人背后到底是什么来头都不知道!那个于曼丽万一真是地下党呢?”房里还在继续吵着。

 

“曼丽她真的不是!她从前在港大念过书,后来家里出了事才不得已在风月场工作,我觉得她特别可惜才帮她的……她不可能是地下党!”

 

“为了一个不清不楚的丫头,你能打什么包票?”

 

“她不是不清不楚的人!于曼丽特别好!我……我要娶她!”

 

门里门外站着的四个人都愣住了。

 

阿香也不记得后来这一场明家史上难见的闹剧是怎么收场的了。大约是阿诚哥看吵得都闻得到硝烟味了,赶紧进去把两边劝住。大少爷也大约是拗不过小少爷的哀求,终究答应了明天上班时会去替他看看,接着就赶了小少爷回房去闭门反省了。末了,阿诚哥还出来嘱咐了所有人,谁都不准把晚上发生的事让大小姐知道。



 

明诚掩上门,终于把憋了好久的笑在脸上舒展开。他望着明楼,那人正坐在沙发上淡定自若地喝着新茶,“是不是演过了点啊?”

 

明楼停了停手上的动作,疑惑地嗯了一声,“有吗?我就是配合他。”

 

“小东西演得不错啊。”明诚说着往前递了递手上的盘子,一碟金黄发亮的核桃酥,“刚从厨房拿的。”

 

“他呀……”明楼伸手接了一块,“半真半假。”

 

“你说明台他……?”

 

明楼不置可否地看了明诚一眼,就着核桃酥,又抿了一口茶。

 

“那个疯子,还真是教了个好学生。”

评论(31)
热度(258)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便当当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