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丽】盘角曲四 8

              

我终于能堂堂正正打上台丽这个tag了

        
    

 
 

              

一个CP文写到一万多字这对CP才说上第一句话也是挺难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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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明诚把于曼丽从车里搀出来的时候,已经明显能感觉到她比刚从76号离开时身子虚浮了不少。

 

她本来就没什么重量,这么一折腾更是整个人都好像轻飘飘的。一开始她还勉强让自己保持自主行动,从牢房里出来的路上,明诚还能感觉到于曼丽努力在他扶着的时候不让自身的重量施加到他手上。一路四十分钟的车程,她也始终挺直了腰板打起精神报告工作——一夜没睡,一整日没有进食,哪怕身上没有半点伤痕,这一路也得晕车不可,更何况她连续十几小时面对高压刑讯,身上那几道触目惊心的鞭伤更是说明了问题的严重性。

 

这会儿这个小姑娘恐怕是已经没那个力气再坚持,一副身子骨以两条细得怕是要断的手臂为着力点,沉沉倚在明诚手掌上。

 

“诶!于曼丽!”郭骑云正在楼下和工人核对今天出产的成色和数量,一回头看见大门口小小的身影和后面两个门神般的组合,三步并作两步从室内的另一头冲过来。郭骑云一边从明诚手里扶过于曼丽,一边朝楼上办公室喊着,“组长!曼丽回来了!”

 

于曼丽支撑了半天,零碎的精神总算是凭着这句话恢复了三分。她顺着声音去的方向,迟迟缓缓地把头抬起来。

 

明台的脚步声,很熟悉,飞扬又稳健,以前在黔阳的时候每天一起列队晨跑,于曼丽能自己偷笑着听满十公里。

 

明台喊她名字的声音,叫人心神不宁,所以很讨厌又很喜欢。

 

明台穿的那件黑色皮衣,上回去公共租界出任务的时候在服装店里打掩护时她顺手挑的,他还挺中意。

 

明台的眼睛,黑漆漆又闪着星光的眸子……

 

……

 

“于曼丽!”

 

她晕了过去。

 


 

明台坐在二楼卧室的床边,于曼丽已经睡了六七个小时了,中间苏医生来上药时一顿折腾,她都沉沉睡着没有醒来过。

 

白天阿诚哥请苏医生来时,说于曼丽是折腾了一天被抽空了体力,也恐怕伤口有感染,所以一倒下就发起高烧来。

 

苏医生发现到面粉厂出诊远不比去明公馆方便,并不是说公司里比起明公馆终究简陋,而是在明家总归有阿香跟着烧水递药顾虑周全,她只要操心医务上的事情就够了。反观在这里,病人也没个人伺候,明大少爷和阿诚离开去上班以后,明小少爷和他的那位助手,两个大男人既不方便又不细心,多数时候是只为了让手不停下来而跑动跑西,算一算也没起到什么实质性帮助。

 

苏医生给于曼丽换下沾满血的衣服,处理了肩头和背上的鞭伤,开了药嘱咐让病人好好休息,尤其让明台细心留意体温变化,一顿忙碌直到正午过了半晌,郭骑云才开车送她回去。

 

明台就拉了张椅子坐在于曼丽身边看着她。

 

确切的说是等她醒。

 

在这不长也不短的一天里,他有很多疑惑想问,也有很多话想对她说。但仔细一想,他好像又怕于曼丽突然就醒过来,因为他脑子里其实也一团混乱,真正要开口时,恐怕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只能紧紧盯着于曼丽的眼睫毛,观察着细微的颤动。在阳光照射的角度里,她的睫毛和额边的胎发都显得毛绒绒的,于曼丽这会儿就只像只午休的小动物而已,平缓的睡容中丝毫感受不到她前一天受过的那些苦。

 

明台看着看着,发现于曼丽原来是除了大姐以外让他第一个守着病床的人。

 

大姐在商场上叱咤驰骋,年轻时为了在一派叔伯辈的竞争对手中稳固明家产业,总是来去匆匆,事事亲力亲为。虽然大姐现在的习惯是等明台一起吃晚饭,还总埋怨他出去玩疯了太晚回家,但明台记得在他还小的时候,有无数个夜晚,大姐都是风霜雨露中特别晚才回来。厨房佣人取了菜给她热上,大姐才一个人坐在餐厅里静静缓缓地吃起来。明台如果没睡,就会上桌陪着大姐,也不多说话,就是看着她好好吃饭。

 

久而久之成了习惯,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只要大姐晚回家,明家三个兄弟就会陪着多吃一顿宵夜。有时候是苏州老家的桂花糖粥,有时候是酒酿圆子水铺蛋,有时候就是清汤挂面缀点葱油。

 

虽然来自弟弟们的安慰让明镜一回家就能疲惫尽消,但弦绷着太久,人总归还是会病倒。明台记得大姐快三十的那一年,他刚升中学,而阿诚哥去了法国读书,大哥也在欧洲游学,家里好长时间就他和大姐两个人。那年入冬特别急,大姐一不留神就病了,持续高烧不退。医生进进出出间,他第一次感到了害怕,于是当晚说什么都坚持要睡在大姐身边守着。当时家里柳妈生怕他感染,但又拗不过小少爷,就给他挪了个躺椅放在大小姐房里,明台就这样在明镜身边陪了一夜。

 

明台特别记得那个晚上他听着大姐沉沉的呼吸,闻见大姐房里飞散的明家香的味道。后来于曼丽在环龙路的房间里,也一直有同样的香味。因为他送给于曼丽的那瓶香水,就是在香港时从大姐的梳妆台上讨来的。明家香品种很多,除了普通贩售,也做定制生意。明家人自己用的几个款式,基本是不卖的。所以那个柏木混腊梅的香调,在明台心里一直就是大姐的气息,现在不知不觉间,也渐渐有了曼丽的影子。

 

明台回忆了一下,和于曼丽从认识到现在的大半年里,她总共生过两次病。一次是在军校的那回,一次就是现在。两次,他都在前因后果里扮演了重要角色,而每一场病都把他俩之间的故事翻出了一页新的天翻地覆。

 

明台毫无逻辑地想,于曼丽再也不要生病了才好。

 

他边想着,边把手放到她的额头上探了探体温。

 


 

于曼丽一向是很害怕生病的。小时候病了养父也不会管,她一个人挣扎着爬起来从厨房里找米熬粥喝,还是邻居家的婶婶看见了好心烧水照顾她。14岁后再生病只能招来老鸨的打骂,说她又矫情躲懒。至于16岁那次使她差点没了命的一场病,称之为劫难也不为过。她是真的以为竟然要望着那痛恨一生的红灯笼死去的时候,有一只修长有力,指节分明的手轻轻握住了她。

 

而这一天,于曼丽久违的在梦中见到了那只手。

 

迷迷糊糊的睡梦里,她能感觉到自己周身发软,肌肉乏力,一阵寒一阵热交替着袭来,好像那年街头的寒风和经过脚边的红薯摊的热气。那只手来了,拂过她的脸,而那只手的主人,却怎么也看不清神情。那手还是一样的温暖、干净,仿佛在她冰冷的掌心里放下一团烛火,牢牢地把她握住。

 

兄长!

 

于曼丽倏地睁开眼。

 

她扭头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经全黑。因为头疼得厉害,刚醒来的瞬间,好像梦和现实还不能完全脱离开——手上甚至还能隐隐约约体会到被人握着的温度。

 

那不是梦。于曼丽低头一看,她的左手微微靠在床沿边,有另一只手,掌心朝上枕在她手背下方,把拇指放在她的手心里。

 

明台正靠在椅子上,头倚着床头木睡着了。

 

于曼丽试图坐起来活动一下,睡得太久她也躺得酸疼。结果这细微一用力的动静,明台一睁眼就醒了。

 

“你起来啦?”屋里没开灯,明台还是借着窗外的光细细端详了一下于曼丽的脸。

 

“你怎么就这样坐着睡呀。”两人的手也没分开。

 

明台很自然地把手又挪到于曼丽脑门上,“好像出汗不烧了,”他又伸手拉亮了床头的灯,“也没你能睡啊。”

 

“几点啦?”于曼丽迷糊间觉得不好意思,也没意识到哪有人还怪罪病人睡长睡短的一说。

 

明台抬手看了看表,“快半夜了,我都放郭骑云去见他女友了。”他摸了摸床头的水杯,“水都凉了,我再去烧热你再喝。饿不饿啊?”

 

于曼丽看了他一眼,“你会烧啊?”

 

“水我还是会的,饭就不知道于小姐您要求多高了。”明台起了身。

 

于曼丽实在是浑身难受,她也没力气回嘴,只是蔫蔫地说,“我好像没什么胃口,身上脑子都疼。”

 

明台闻言又拉了把椅子坐回来,叹了口气看着她说,“我说吧,那张结婚照不能拍……你看看你,弄成这样。”

 

也不知道是在责怪谁。

 

于曼丽看他皱着眉,笑着说,“我不错啦,进76号的能有几个活着出来?我这样都算特别好的,还能上个榜单呢。”

 

“别胡说。”明台瞪了她一眼。

 

于曼丽觉得一身湿漉漉的,脸上身上都是冷汗,从被子里坐起来一通风又觉得身上凉透了。她睡了大半天,然而从苏医生走了以后,就没人知道要喊她起来换掉汗湿的衣服,也难怪越睡越难受。明台还说自己守过大姐,但说到底小少爷也只是在一边呆着看,照顾人的事情都是佣人在做。他除了知道病人要多喝热水多熬粥,其他的细节也注意不到那许多。

 

于曼丽摸了摸自己汗湿的背说,“明台,你出去吧。我得换身衣服,要不然更着凉。”

 

“哦,行,”明台有点慌乱的站起来,“那我烧水去。”

 

而于曼丽错估了目前的情况下自己照顾自己的能力。

 

她大概恍惚中知道医生来上药的时候还是大中午,于是新换上的这一套衣服将近十个小时都这么贴在身上,盖住伤口的一大片纱布也全数湿透。背上的伤口没有全部愈合,渗出来和血水和药膏混合在一起,就这么把皮肤和纱布,还有部分贴身的衬衫黏在了一起。于曼丽试图忍着痛自己把粘在下腰上的衣服轻轻揭下来,但一用力就又把伤口扯出了血。至于背上的纱布们她真是束手无策了,但是不换下来伤口怕是要更加恶化。

 

她使劲换着各种姿势纠结于背上的伤口时,明台在外面敲了门。

 

“于曼丽,你衣服换好了没有啊?快出来喝水!”

 

“你等等!别进来!”于曼丽扯着嗓子冲到门口。

 

“你还没换好啊?”明台的声音从门那边闷闷地传过来,隔了两秒他好像恍然大悟地拍着门说,“你能不能自己换啊?你身上的伤行不行啊!”

 

于曼丽手忙脚乱地找了件新衬衫裹好扣上,然后把门拉开半个缝,露出一张脸冷冷地看着明台说,“我得换纱布。”

 

明台一时有点不知所措。这个点苏医生早就休息了,又不是急诊,没这个脸去把人家请起来。然而偌大一个厂,现在除了他和于曼丽也没别人了——那就算是郭骑云还在,他也帮不上手啊。

 

明台心想,作为军统优秀的战友,枪林弹雨一起扛下来的组员,一条命都对半分的生死搭档,换个药这种事情有什么好扭扭捏捏的。嗯。没错。于是他把头往门缝里挤了挤,说,“那……我给你换?”

 

要不是他的头还在门缝里,于曼丽就把门拍在他面前了。

 

明台一脸严肃地说,“现在这会儿哪有别人能帮手。苏医生我是不敢劳驾的,那我也不认识别的女医生了。”

 

于曼丽突然眯着眼看着他说,“你不是还认识那个女共党吗?”

 

明台呆了一下,小声说,“那我不是怕叫她来,你会不高兴吗。”

 

于曼丽听了这话,心里好像有种奇怪的滋味。她倒是马上后悔自己一时嘴快自己找不开心,但是明台的反应好像有点超出她预备的范围。

 

明台马上补充道,“你是病号你最大,今天组长都依着你,不敢擅自行动!”

 

于曼丽没忍住笑出声。

 

明台还是随即收了收笑脸,正色道,“你要是真的愿意,我就托人叫她过来。纱布还是得换的。你说呢?”

 

于曼丽望着明台的眼睛,在那尽头好像有一座波光粼粼的湖泊,闪烁着无边温柔。

 

“不愿意。”她轻轻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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