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丽】盘角曲四 12

深夜更文,本章好长……一章抵五章

 

终于开花啦,希望你们看得心满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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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于曼丽靠在六国饭店吧台的角落。外套已经寄在入场口,她只着一件旗袍,优雅身段一览无余。一手的指间夹着细烟,一手捻着马天尼杯沿的橄榄串,她正看似百无聊赖地望着人来人往。赌场内帮会头目、警界高管,乃至日本军官进进出出,一片鱼龙混杂的景象。

她在等人。

毒蛇来的任务上只说有人相合,也没有任何核对暗号的指示,看来对方认得自己,会直接上来表明身份。但如何确定来搭讪的人不是76号派来的诱饵,于曼丽思考了许久,决定主动暴露得诱人显眼,让这一场的男人都替她做障眼法。

登徒浪子们果真一个接一个的扑上来,于曼丽轻嗔巧笑,曲意逢迎,排除了一个又一个虾兵蟹将,心中却烦闷焦躁,浑身恶心。

“小姐,有没有兴趣和我跳只舞啊?”

又一个男人凑了上来。那人身着白西装,系了个花领带,油头粉面中透着一股邪气。于曼丽不动声色地微笑望着他,那人竟得寸进尺地上前把手环到她腰间。

不是他。

于曼丽心里翻了个白眼,转身闪出男人的臂弯,挑着眉笑得甘甜,嘴上却冷冷道,“没兴趣。”

男人鼻中一哼,一手晃出一张支票,“这,够不够包了小姐今晚的舞票呀?”

于曼丽娇俏一笑,用手轻轻推开,“先生,今天我不跳舞。我在等人。”

要是下了舞池可就根本找不到人了,接头人怎么还没来。

那高个男人顿时一改嬉笑的面孔,猛地把于曼丽箍进怀中,脸凑近她手上的香烟,极其陶醉地嘬了一口道,“拒绝人可就不聪明了,聪明是美丽的基准。”

好想打他。于曼丽强忍着不发作,心中早就咬牙切齿。说好的两点接头,已经两点过了半,那人怎么还不来。她不想闹事惊动人群,生怕惊走接应对象,只得沉下脸一字一句道,“我说了,我在等人。”

“敬酒不吃吃罚酒。”男人终究被惹怒了,腰间不怀好意的力道下得更紧,一个劲要把于曼丽往外头拉,他身后两个黑袍打手也跟上前团团围住。

“强求女人才是不聪明。”

一个轻佻而带着怒气的声音突然从前方传来,“她说了在等人。”

于曼丽抬眼一看,瞬间不知所措。

他怎么会跟来?!

明台一手插着口袋,嘴上叼着雪茄,向前挑衅道,“我先约了她。是不是?”他低头紧紧盯着于曼丽。

于曼丽一把推开身边的男人,心中还在被明台解了围和被明台当场撞破的混乱中七上八下,那高个男人却使力拽住她的手腕,大声喊道:“想走——”

嘣。

突然一声枪响,一声惊叫,一阵骚乱。

白西服上绽开一朵血花,花领带随着男人应声倒下在空中飞起一个弧度。于曼丽耳中被枪声震得嗡嗡作响,第一反应看向面前的明台:他的手上无枪,面色也一脸惊诧。

她再转头看去,门口有一个穿着霁蓝绣金锦袍的男人正缓缓走进来。约莫五十多岁的样子,身后拥着七八个白衣帮众,他剃着平头,脸上藏着威而不怒的霸道,身影却似清风徐来,脚下水波不惊。

“我就是怕以后再有这种事,才带我们曼丽姑娘过来见见叔伯兄弟。没想到,还是有这么多不长眼的。”

于曼丽心中一惊,定定望着那中年男人向着自己迈来。明台闻言转头看着她,于曼丽只是皱着眉悄悄摇了一下头。

“棠爷……”被打死的男人身后的混混吓得瑟瑟发抖,身子弓得几乎埋到地面。

于曼丽万万没想到上峰竟然给她牵了一条这么陡这么大的线。而主动权还在另一头手上,她只能随着事态发展先按兵不动地配合。

她装做花容失色地迎上前去。

白兆棠看了她一眼,对着于曼丽厉声教育道,“你这么给他们欺负,是要人踩了我白某人的脸面?我真是不在上海太久了,他们都以为老子不管事了。”

话是说给在场所有人听的,霎时一片寂静。

于曼丽只得低下头,“棠爷,我错了。”

“不爱听。说了,就叫寄爷。”白兆棠突然哈哈一笑,抬头对着一场子面面相觑的人们道,“这下都见过了。我在香港收的过房闺女,于曼丽。”

于曼丽闻言抬头望着他,场上他人倒是见怪不怪。帮会里拜老头子拜过房爷的事情可不少,人人都是为给自己寻个靠山罢了。白兆棠不过是找个由头炸了声雷,算是回归上海滩的第一个下马威。至于死的那个倒霉鬼,怕是谁也不敢追究了,毕竟公共租界巡捕房的不少人都在这里,他们都没说话。

白兆棠唤人端了酒来,对于曼丽说,“敬卢局长、杉原大佐、还有各位老板,都是长辈。”

于曼丽捧起酒来乖巧一笑,一大杯洋酒一饮而尽。

人群里有个声音说,“棠哥福气好,收了个和你一般爽快的丫头。”说话的人是天蟾舞台的老板顾兰轩。

白兆棠很是满意地开心道,“我们湘南的丫头,同乡,孝顺,看着称心。”说罢转头对后面的人吩咐,“以后于小姐来,派几个人护着,她在就是我在,记得。”于曼丽心想,白兆棠这是把她的底都摸清了,叫人护着,怕是叫人紧盯着自己,别搅了他的生意。

白兆棠环视了一圈厅内众人,似感抱歉地说,“都来了。是我来晚了。不该。一会儿上桌,我先押几把大的,输给兄弟们喝酒。”

顾兰轩上前打趣,“棠哥这话说的,押下去的钱,过会儿他就自己赢回来了,哪里还有我们什么酒钱,这是要开业第一天就敲得我们倾家荡产咯。你最近在静安寺那块又置了不少地吧,别自个儿金银满钵,不让兄弟们活命好伐。”

白兆棠笑起来,指着顾兰轩道,“顾老板揶揄我。那我赢了不要,输了赔两倍,好不好?”

“听到了,白老板赏钱,大家都不要客气。”

满场人随着顾兰轩这话笑起来,一时间六国饭店内又歌舞升平喧哗热闹。大厅内那一滩鲜血已经迅速被人拾掇干净,似乎谁也不记得,或者谁也不在乎,十分钟前这里刚刚死去的一条人命。

于曼丽被请到一边的包房,她独自坐了一会儿,门便被侍应推开。白兆棠把手下留在门外,一人进来就坐。

“戴老板下面的人同我说要派个丫头跟我联络,今天见到了,有意思。”

于曼丽愣怔站着,不知这话里到底有什么意思。更让她觉得棘手的是,原以为面对青帮人士,不过是用老手段就能让他们照单全收,却没想到这个白老板一上来就给他自己安了过房爷的名头,以长辈身份来教训自己,她倒一下不知如何是好了。

“查过你的底,小时候在妓院,后来出去了,弄死几个仇家,再后来进了军统。很不错,跟你说话方便。跟他们,没意思,我不喜欢。”

于曼丽被他的直白戳的脸色铁青。

“不要不高兴,你要是卖了我,我总不能被什么人卖了都不知道。”

于曼丽听罢也在桌边坐下,“棠爷,您的场子里日本人和新政府的人那么多,我都不怕被你卖了。”

白兆棠一笑,“好。以后我给你当靠山。”他亲自翻了个杯子给于曼丽倒了茶,“今天面子也撑足了。以后你想要什么情报,要见什么人,在这都没有人拦你。”

于曼丽接过茶道谢。

“但你记住,我虽然首先是爱国的人,但其次也是这江湖上的人,还是个生意人。弄死汉奸走狗可以,我和我兄弟的人,要弄,先问过我。还有,要是敢毁我的生意,你们戴局长第一个弄死你。”

于曼丽思索了一下这话里的意思,顿时明白这个白老板八成是因为和军统上层一起做走私买卖才达成的情报合作,不全算是自己人。但他说话不绕弯子,倒是在粗糙中给人一种难得的神清气爽。于是她点头应下了。

“行了,以后没什么大事不必再找我。”白兆棠起身欲离开。

“棠爷,刚才为什么说觉得跟我说话方便?你今天第一次见我。”于曼丽大概是受他影响,突然想问的问题,也就没经脑子的问出来了。

白兆棠略有感叹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留下一句话。

“仗义每多屠狗辈,欢场尽是义气姬。”

他缓缓走到门口,又回头对于曼丽说,“说了,以后就管我叫寄爷。”




于曼丽被棠爷手下的人前呼后拥地送出六国饭店的时候,外头的天色已经渐暗,海格路上的灯一盏接一盏地亮了起来。她婉拒了棠爷的派车护送,脑子混乱地在夜色中向前走着。然后她突然停住了脚步。

五米外的路灯下,明台正抱着手倚在灯杆上等她。

于曼丽僵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只见明台起身向她走来。

“组长……”

“我恐怕不是你唯一的组长。”明台在三步之外停下。路灯的影子下他站在了暗处,一张脸的表情埋在黑暗中无从探究。

“解释一下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明台沉沉地看着于曼丽。

于曼丽无话可说地站在路中。

“你在执行谁的任务?”

于曼丽听着明台冷漠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名字,“……汪曼春的。”

“撒谎。”明台向前走了一步,他深邃的眼窝,鼻骨坚硬的轮廓,嘴唇好看的弧度,终于落在了明亮之中。“你在执行毒蛇的任务,是不是?”

“组长,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于曼丽不置可否,对明台来说则已经是默认。

“又是保护我?”

这一句话把于曼丽噎住了,她瞬间把它和之前的事情串在一起——然而也的确是串在一起的。

“我不需要你的保护。”明台想着几小时前在六国饭店里的画面,“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于曼丽在这句话中长久地愣了愣,眼神渐渐变得湿哒哒的,“……你什么时候来的?”

“被打死的那个往前数第五个开始。”

于曼丽怔怔看了明台的表情一会,突然觉得心里有道防线即将瓦解。她转身开始往回走,只想着目前、现在、当下,不愿让明台出现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中。

向来于曼丽和明台配合出任务时,美人计是他们的常用选择,但是因为明台在,于曼丽总是非常谨慎。她一切的动作,都止步在撩人心弦的表面,有时候若不是任务必须,于曼丽万不想再搬出记忆中的那一套手段,也万不愿让风尘味再沾到自己身上。就算必须如此,比如刺杀陈炳的那次,她也尽量把行动都进行在明台看不到的地方。

唯有今天。

想到自己吞云吐雾在一堆浪子中嬉笑怒骂的样子,想到自己对上前搭话的每一个人都曾虚与委蛇的样子,想到自己对那些男人不怀好意的肢体碰触都只是不动声色地忍受的样子。

全都被明台看在了眼里。

“于曼丽!”

明台从后面追了上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她不得不转身面对他的眼睛。然后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如此害怕看到他的双眼。

“你为什么要来呢?”于曼丽神色崩溃地冲着他问道。

“……我担心你。”

明台松开了握住她的手,眼神闪烁。“我怕你出事。”

……

“明台,你最近是怎么了?”

于曼丽皱着眉,情绪和语气都近乎失控,“你不是说我们只是战友吗?我们只是搭档吗?你不爱我,那你为什么又过分的关心我?为什么又主动来靠近我?为什么要跟我讨论什么茶花女?为什么就不能划清你的距离?为什么要给我幻想?”

明台没有接话,只是那样淡淡地看着她。看着她,仿佛她的眼中有日月星辰,有破晓和黄昏。

于曼丽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声嘶力竭,止住了声只是不住地颤抖。今年的冬天真的是好长啊,她想,冷得每一秒都像是煎熬。

两人之间的气氛随着沉默平静了下来,而于曼丽的脸色已经疲惫不堪。她深深叹了一口气,波光粼粼的眼神荡漾着无限悲凉。

“明台,我是真的很爱你。”她望向他,“不过我已经学会克制了,你不要担心。”

然后她像是在这句话里用掉了最后一丝力气一样,神情恍惚地转身要离开。

明台在这句话里顿住了心跳,一秒后,他又切切实实地听到了自己胸膛内枪炮般的响声。

于是他无法思考地冲上去,一把抓住于曼丽的肩膀,用力把她扯转过来。

他在她的瞳仁里看到了失神却真实的自己。

“怎么办,于曼丽……”明台听到自己起伏的喘息。

“克制这件事……真的很难。”

……

他的吻落在于曼丽的唇上,于是他触到了她唇齿间的甜蜜,还有眼泪的苦涩。

啊,又哭了啊,明台闭着眼,默默地想。

四月中的夜晚,一对路人微笑地经过路灯下相拥的恋人。他们手牵手又向前走了数十米,男人突然用手肘轻轻戳了戳身边爱人的侧腰。

女人转头随着男人的目光看过去,眼神清亮地笑了起来。

路边人家墙里的白玉兰,在人们不知不觉间,悄悄开了花。

春天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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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爷真的是照着红色里的白爷写的,有些台词都是一样的233 非常努力的让这个人物能够丰满起来。

 

*会不会有人不知道寄爷的意思,就是干爹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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