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丽】盘角曲四 13
吃腌笃鲜来啦，明家日常来啦，小甜饼也来啦。这是基本上毫无剧情就是过过小日子的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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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明台到底是不是一个好特工，这让明楼操碎了心。
按以往经验来说，下达的任务他能几乎完美复命，遇到状况外的危险他也能随机应变的解脱，在大姐面前他也从不露馅。以只在军校快速特训几个月的资历来说，明台能稳稳接下毒蜂留下的半片上海，应该算是王天风出类拔萃的学生了——不愧是我弟弟啊。明长官想到这里正要不自觉地挑起一个嘉许的笑容，然而眼角余光瞟到身边明台那时不时一脸洋溢的傻笑后，他最终还是收起笑脸拾起筷子，转身给明镜盘里夹上了一个雪菜春笋包。
但现在这小子这脸上根本藏不住事儿的状况是怎么回事？
明楼选择暂时无视明台荡漾的神情，还是向姐姐表一表忠心。“大姐，您最近见着消瘦了些，是不是胃口不好？开春好不容易回暖了，您得趁着多补补，早饭多吃点。”
然而这忠心却没表到正确方向上——“我哪有胃口不好，是我自己最近少吃了些。前几个星期萧师傅送了新裁好的旗袍来，尺寸倒是依着去年秋天量好的，但我穿着都显紧了呀。”明镜说着把包子推到明台跟前，“明台才是该多吃点。最近面粉厂怎么这么忙，天天都早出晚归的，不要累坏了身体。有那么多事情你要学会交给下面的人做呀，要是事事都亲力亲为，以后交给你更多家里的生意的时候，你可怎么办？”
明台闻言对着明镜嘿嘿一笑，“还是大姐心疼我。生意我刚上手，凡事多学学总是好的嘛，大姐你就别担心我啦。”他一边说着，手上勺子搅着白粥，翻来覆去的，说是在吃饭，心思明显是跟那瓷勺似的，上天入地不知去了哪儿。
明楼算是看不过去了，一手伸到幼弟肩上沉沉深深重重地使力按下去，一边若无其事地对明镜说，“那就好。我还想大姐是因为这臭小子不争气，生气又担心得没胃口。那我得再多管教管教他。”
“哎哟，大姐！”明台夸张求救。
“啧，明长官！”明镜迅速支援。
“嘶，明台你这小子！”明楼惨败告终。
明诚默默又从碗里捞出一颗馄饨吹了吹，他表示我就看看不说话。
在姐姐坐镇的场合里总是手持王牌而占据高地的明台一早就在日常战役中插上一旗，更是开心得喝粥都像是喝甜酒，鼻子里晃晃悠悠地哼出歌来。
“明台，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呀？”这下子明镜也意识到弟弟的喜上眉梢。
“大姐看不出来，他这是春风得意、春色满园、春心萌动。”明长官忍不住补上一句。
“这是好事呀！”明镜喜得放下筷子凑近问到，“是不是和程小姐出去玩了呀？”
明台被大姐这炸弹般的一句噎得够呛，一口粥没来得及咽下去就咳了出来。而明楼脸一黑，和明诚互看了一眼，算是懊悔自己提错了壶。
上海地下党行动组和军统上海B区行动组合作的营救战俘行动中，程锦云为了寻找一名少年而离队陷入日军埋伏。虽然营救任务最终在铤而走险中成功，但军统和地下党各有几名特工因此在与敌方的正面对峙中受了枪伤。眼镜蛇在行动结束后决定将程锦云和这些伤员同获救战俘一起转移出上海，几日前已经出发去往皖南根据地。而这些，当然都是不可说也不该说的。
“大姐，我再没见过程小姐了。”明台眼神虚虚实实地擦着嘴。
明镜也是被这一通反应吓了一跳，“怎么啦？上次相亲不是两个人谈得好好的嘛。你怎么不联系人家呢？我还以为你喜欢这个姑娘的呀。”
“我见谁都能谈得好好的，这是礼貌。”
“大姐，”明诚围观了十来分钟后决定出手解个围，“我前几天见到苏医生，苏医生说程家小姐又出国读书去了。”
“啊？怎么好好的又留洋去了？苏太太都没同我说的呀！”
“听说程家小姐是个很有主见的女孩子，很早就定好要走，是苏太太舍不得。这次又一连安排着她相亲，恐怕人家还是不愿意，就离开上海了。”明诚淡然地圆着话。
“现在的年轻人在想什么我是真的不理解了呀……”明镜皱起了眉头，“先成家立业再读书有什么不好的？”
“读书怕是借口，”明楼用赞许的眼神看了看明诚，又转头对着明台说，“人家程小姐知书达理又有志向，我看还是因为看不上明台这不好学的贪玩样子。”
“是是是，是我不好。”明台心虚到嗓子眼，连明楼的揶揄也一并接下后，放下碗就要跑，“大姐，我先去面粉厂了啊！”
“你等等！”明镜喊住了他。
还没放过我？明台身子僵在厅门口，只好回头谄媚状，“大姐，程小姐不愿意也不能全怪我呀。”
“谁跟你说程小姐啦，”明镜像是说着“拿你没办法”的样子没奈何地看着明台，“我是让你等等，叫阿香从厨房盛一碗腌笃鲜和小点心好让你拿走呀。你中午都不回家吃饭，总在外面吃是不好的。我看这次新来的春笋很好，你要多吃点，东西带去饿的时候先吃，知道吗？”
“知道啦大姐，那我自己去厨房拿啊！”不敢再在餐厅里多呆一秒的明台，迅速利落地撤离了战场。
厨房里阿香正小火炖着汤，咸肉和春笋的香味把室内的空气都熬得暖心暖胃。她往盒子里摆好了明台喜欢的花生酥和杏仁饼，然后掀开锅盖下了一把千张结。
明台靠在门边看着阿香忙里忙外，突然兴起一个念头，“阿香，你会不会做湖南菜啊？”
阿香也算是习惯了她家小少爷想一出来一出的脾气，答道，“小少爷，你就别为难我了。咱们家里只能开苏沪口味的灶，你要是吃腻了，就到外面下馆子吧。”
明台泄了气一般，“我就知道你不会。”
“知道我不会你还问我？小少爷，你这又是哪一出呀？”
明台没搭话，悻悻接过食盒和保温壶，一会又想起什么似的抬头说，“阿香，明天熬点糖粥让我带走吧，多煮一点。我最近呢，特别想吃。”
清早明氏企业面粉制造公司里，工人们忙忙碌碌，粉尘飞扬的厂房像蒙着一片白茫茫的轻烟一般。明台一手一盒吃食走进来时，于曼丽正坐在中央的高台上清着帐。小小的背影在朝阳的覆盖中逆着光，头上散出来的发丝金光闪闪的，像个毛茸茸的小动物。
明台正准备悄悄地接近，于曼丽却先一刻感知到来人。她在细密的尘埃里回头，阳光布在她脸上，连她的笑容都显得灿烂无比。
她像一只兔子似的从阶梯上蹦蹦跳跳地下来。
“你来啦？”她仰着头看明台，脸颊上鼻子上都是沾着白面的手不自觉擦过的痕迹。
“唱小花脸呢？”明台把点心盒递到她手里，然后用空出的手刮过她的鼻尖，蹭干净了不少面粉。
于曼丽的眼里亮晶晶的，听明台一说又要抬手擦脸，结果被他一把抓住手腕，“是不是傻呀你，越擦越脏。”
于曼丽噗嗤一声笑出来，边笑着边由着明台掏出手帕给她把脸细细拭干净，白嫩的皮肤总算露了出来。“行了，别唱戏了，快来吃东西。”明台擦完，又忍不住伸手掐了一把她的脸。
于曼丽是第一次吃到明家的饭菜。今年的春笋有多鲜，咸肉有多香，杏仁饼有多酥，都不在她喝着汤吃着饼时的考虑范围内。她脑中唯独想着一件事：这就是明台每天在家里吃的饭菜的味道啊。于是每一口都变得异常神奇和珍贵。明家厨房里摆放着的糖罐、盐罐、胡椒罐，砂锅上细细密密的气孔，灶上点起火的热气，还有明台的大姐对他温柔细心的爱意，全都在一筷子一汤匙间，有了具体的样子。于曼丽欣喜又感动地吃着吃着，忽然发现明台正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于曼丽嘴里塞满东西的样子真像个仓鼠啊。明台不知不觉地看了许久，感觉看她吃饭的幸福感好像让他没办法把眼睛挪开。
两个人目光相接了一瞬，于曼丽首先败下阵来。迅速又把头埋进汤碗里，她还感觉明台正含笑盯着自己。
“你怎么不吃，看我干嘛。”于曼丽头也不抬，假装在温暖的早饭中无法自拔。
“看你吃了大姐给我带的唯一一壶汤啊。你都吃了，哪有我的份呀。”明台嬉笑着。
于曼丽闻言立马惶恐不安地放下汤匙，赶紧把碗往明台面前一推，“……那你快吃点。”
明台保持原来双手手肘撑在桌面上的姿势一动不动，把嘴啊地张开，一边试图保持张大嘴的口型一边又要说话：“就一双筷子，在你手上。”
于曼丽的脸霎时一红，一手抓起一条花生酥堵进明台嘴里，“这么大了不害臊。”
明台这下被花生酥上细细落进嗓子里的碎屑呛了一口，猛地咳了起来。于曼丽吓得赶紧丢下碗筷给他拍背，一会关心道“没事吧”，过一会又埋怨道“你就是自作自受”，两句话反复交替着，其实是在懊悔自己。明台感受着背上一只手着急又温软的拍着他，很是受用——于是他咳得更厉害了。于曼丽拍着拍着突然看到明台一脸偷乐的神情，这次真心实意地狠狠往他背上下了个手刀，“你又唬我！”
明台笑嘻嘻地抓住她的手说，“最后那下是真的疼。”
咳嗯——
办公室门口突然传来一声特别有眼力见的干咳。于曼丽把手迅速一甩，明台也把手瞬间一放，两人同时把互相弹开了一米远。
明台现在见到郭骑云简直如临大敌。生怕和曼丽在一起时一个不小心被他撞见，转头就上报到王天风那儿去。王天风要是知道他的一对爱徒，凑了生死搭档不满足还凑得手牵到一起去，下场如何简直想着想着就要条件反射地把头、肚子和腿都捂一遍。于曼丽倒是觉得没什么事，她跟明台说郭骑云可通情达理了。至于她从前和郭骑云在影楼里对酒谈心交流感情问题的那一段，她倒是因为害羞统统抹过去了，只是劝明台说结婚照都是郭骑云给拍的呢，他不会这么没义气。“真的和假的毕竟不一样啊！”明台想了想在黔阳时王天风拳打脚踢拿话筒砸头的日常，还是心有余悸。
郭骑云手上夹着一叠文件沉着脸走进来，看着大班桌上铺开的汤汤水水点心甜饼，沉声道，“这是聚餐呢，够意思，也不喊我？”
明台也沉起脸，“要喊你也得见着人啊，我还以为你还没来上工呢。”
郭骑云把一打文件啪地放在桌上，“我可是一早就来了，您不能问问曼丽啊。”他侧过头，“曼丽？”
“啊，啊！”于曼丽惊得点头如捣蒜，“郭经理是来得最早的！”
明台心不甘情不愿地用下巴指了桌上的食盒，“那就见者有份。”然后他问道，“有任务还是有事儿啊？”
郭骑云拿起一块花生酥奋力嗑得咔哧响，边嚼边说，“都有。楼下小麦供货商过来了，您得下去看看这一批的成色，这是新换的供应商，所以第一次得您把关挑选。”
“行，”明台点点头，“任务呢？”
“是锄奸令。”郭骑云正色答道，“刺杀林啸南。”
“帮着日本人打压各行业，收购军火和必需品的那个流氓头子？”明台确认道。
“对，有消息说他要出任汪伪政府的浙江省省长。”于曼丽在一旁补充。
明台闻言和她交换了一个眼神。
那天在六国饭店撞破了于曼丽的任务之后，明台回家和明楼直接捅了窗户纸。他向毒蛇要求作为于曼丽的直接领导，以后要参与她的一切任务，没有人策应实在是太危险。结果不用说，自然是又被上峰一通教训。白兆棠作为军统的情报交易对象而不是内部情报人员，能少知道一个人的底细就应该少一个，派了于曼丽都是为了首要保护毒蛇的身份而万不得已的事情。明台如果和她一起出任务，白兆棠自然就知道他也是军统的人。“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还敢问我？”明长官一顿批头狂训。
“以后白兆棠在的情况下你都不能和她一起出现，清楚了吗？”最后明楼严肃嘱咐，明台特别高兴地敬了个军礼——他还是听出了言下之意：你想去支援也好，但是绝对不准暴露。
这次的锄奸令一定是准备顺着这条新安插的情报线，直捅日伪政府在帮派内的势力。所以任务虽然直指A区行动组，实际上是交给了已经成功进入了青帮高层圈子的于曼丽。
郭骑云把两人之间的细小交流收在眼里，只不动声色地说，“作战计划稍晚再拟吧，楼下的人正等着呢。”
三人默默收拾了桌上的碗筷和文件，下楼时一拨南市仓库来的供应商已经等在了院子里。
“介绍一下，”郭经理代表着一一向前握了手，“这位是我们的老板，董事长明台。”
两边都挤出商人标准化的笑脸互相点了点头。
“这位是总经理，于曼丽，”郭骑云侧过身让出了于曼丽小小的身影，然后他突然一改刚才从头至尾都深沉无比的表情，对站在后面的两人挤眉弄眼地一笑，转头对供应商们说，“我们厂未来的老板娘。”
啊，正大光明地报复了他们俩偷偷摸摸瞒了好几天的感觉实在是太舒爽了。郭骑云神清气爽地看着明台和于曼丽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表情，愉悦地想。
